牙从没有见过爷爷，据说在父亲小时候就早早过世了。当了一辈子的老好人，最后也是为救一个落水的孩子而死。

他和奶奶一样善良。但他走后却没有多少人记得他。爷爷太过平凡，不是喜欢在别人面前夸夸其谈的人，并且不擅长与人交流。

奶奶听见隔壁房子里传来的哭声小了，估摸着差不多了，刘嫂应该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便叫牙把丧服给她送过去。

牙对刘嫂的印象不大，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她曾抱过自己，笑着唱着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眉眼弯弯，眼神里荡着秋波。那时还是温柔贤惠的年轻女子，很会当家。

牙叩开刘嫂的门。虚掩的门被推开，显现刘嫂憔悴的身形，苍白的脸颊，落魄的双眼，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刘嫂见来人是牙，和善的笑笑，神态僵硬不自然，与牙印象中的模样相差甚远。已是半老徐娘了。

牙递过手中崭新的丧服，郑重而尊敬。似乎是意外又亦或是感动，刘嫂原本止住的泪再一次缓缓流下，好像冲破了她内心深处的一道道堤坝，势如破竹，带着不休的宏伟气势。她哽咽着，在牙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回到家，牙问奶奶：“为什么死者如此安详，而任然幸运的活着的人却如此痛苦悲伤？为什么人会死亡。”

奶奶似乎惊异于他会问这种问题，但转念想想，这件事对孩子来说终究是太震撼了了些，死亡太过残酷。

“这是宿命啊，牙。任何人都无可避免死亡。有始皆有终。”奶奶思索了一会儿，兴许是在考虑自己的措辞，如何解析的清晰透彻些，“活着的人为什么会哭，莫不过因为死去的人是对于他们而言最珍贵的人，无法替代。这同时也是一种懦弱，包含对死亡的恐惧。”

“那奶奶呢，奶奶也会死么。”

“奶奶也是凡人呐，逃不过宿命的。奶奶啊，就想看着牙慢慢长大，成家了。那时候啊，奶奶也就可以安心去陪你爷爷了。”奶奶望了望纯净的天空，白天蓝的刺眼的天空里却仿佛能看见夜晚繁星的轮廓。”

奶奶回头去看牙，试着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恐惧和惊慌。但牙仍是那副平静的样子，泛不起一丝波澜，对事事都没有足够的热情和过多的期待。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牙不相信奶奶口中所说的宿命，更不信人的一生在刚出生时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宿命。毕竟那东西太过玄妙不可窥探，冥冥之中自成体系，无人有能力去领悟。

他习惯沉醉于真实，不喜欢醉仙梦死，太过放荡不羁，不喜欢天马行空，太过梦幻，亦不喜欢四海为家，有太多不可预料的可能性。他是居于当下，以平淡生活充实自己的人，曾对一切虚无和不切实际的东西反感。

但他最终仍是选择向命运妥协，就如多年前在他还是被抱在手中的婴儿的时候，静默的望着父母离开的背影，任他们远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