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时间对牙来说既煎熬又美好。

学堂坐落在村子的南面，阳光最盛的地方。那时候村里还未通电，一切光源便是从窗口斜射进入的阳光。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学堂旁几棵苍翠古松粗壮枝干，稀疏照在牙已泛黄折角的破旧书页上，亮得刺眼，投下松针状锋利的斑驳光斑。

牙用指腹细细抚摸纸页，粗糙的触感在温暖的指尖上蔓延开来，鼻尖萦绕着油墨印刷字体的气味，漫进心底。

牙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从城市来支教的女老师在矮小木桌旁滔滔不绝。大多数的孩子昏昏欲睡，趴倒在课桌上，偶尔抬起头来，脸上还残留着被衣褶压出的红痕。

牙是班上的好学生，是村里所有孩子里听课最认真的一个。他记得奶奶在他耳边的喃喃细语：“奶奶啊，没文化，也就种种花这点出息了。牙呀，可有大机会，要好好读书啊，学点有用的。奶奶啊，也不求什么了，就这样好了。。。。。。”

牙想实现奶奶的愿望，这个与泥土肥料花草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人最后一个温馨而平淡的期盼。

时间漫长，太阳似乎也有了一丝倦意，缓慢蹒跚的走向暮色朦胧的西边天，在村后那座山头不见了踪影。天空中闪耀着梦幻的浓重橘色，像染了色的巨大画布。

“嘿，牙，今天老师有奖励你了吧，拿来吧！“一下课，梁就挡在了牙的面前,伸出手讨要着，样子理所当然。

牙一言不发，准备绕路离开。他手心里攥着那颗包装精美的水果糖，这是老师因为牙表现好而给他的难得奖励。

看起来这样诱人的水果糖在村里也算是稀罕货。通常家家户户都只有白砂糖，有时小孩贪吃，想过把糖瘾，就去厨房里偷一点，悄悄放进嘴里。但大人们似乎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察觉，后果也免不了一阵打骂。

更别提水果糖了。平时也只有过年时，村长去二三十里之外的小县城里置办年货时会给每家带一两粒水果糖。五颜六色的糖被一张火红的纸包裹着，待村长小心翼翼的从贴身携带的棉布包里拿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有些融化了，黏黏的糖汁把原本界限分明的一块块糖果并成了一个整体。但孩子们还是每次都吃不亦乐乎，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琼汁玉液。

牙低着头疾步想从梁身边过去，却不料被梁一个勾拳袭击，蓦地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上。刚下过雨未干的泥泞路面上积着一个个小水塘，浑浊的污水溅起，然脏了牙身上的旧布衫。